第百一六回 宴太虚警幻说关爱 游鹤楼宝玉论世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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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PS:明明作文常年在及格线上徘徊,我却还有闲心思改编《红楼梦》,幸好高三时的语文老师宽容,没怪我不务正业。但话说回来,高中写的考场作文一篇也不记得,反而是玩笑之作还能证明,我对语文曾尽心尽力过)

话说宝玉一听麝月的话,身往后仰,复又死去,王夫人等哭叫不止,哪知宝玉虽口关紧闭,脉息全无,然而魂魄早已出窍了。

却原来宝玉恍恍惚惚赶到前厅。又与那送玉的和尚走了出来,行至一所在。但见朱栏白石,绿树清溪,真是人迹罕至,飞尘不到。

忽见女子走来,蹁跹袅娜。和尚上前打了个照面就消失了。宝玉见其景,似曾相识,本自疑惑,见仙姑走来,忽忆起此乃太虚幻境。忙的喜来作揖道:“神仙姐姐可是警幻仙姑?”仙姑道:“昔时相逢,今日重见,试随吾重游否?”宝玉听了,喜跃非常,亦不问和尚何去,径随警幻入宫。

来至后面,警幻唤了众仙子出来。一见了宝玉,众仙子笑道:“这不是上次贵客?”警幻笑道:“正是。”遂携了宝玉入室。

大家入座,酒肴歌舞俱上。一小丫鬟捧上茶来。宝玉自觉清香异味,纯美非常,称赏不迭。警幻道:“汝可曾记得此茶?”宝玉一怔,搔首而笑道:“一时竟想不起来了。”警幻道:“此茶名‘千红一窟’。可记得?”宝玉一听此名,又见桌上之酒乃昔日“万艳同杯”,台下所演乃《红楼梦》曲,百感交集,心中悲苦,不禁流泪。一仙姑怪道:“不记得也罢,哭来作甚?”宝玉道:“我并非伤心此事。”警幻素司人间风情月债,掌尘世女怨男痴,早知宝玉心事,遂道:“彼哭女儿也。”

宝玉本欲止泪,今见警幻直言其心,不禁泣道:“千红一窟,当是万千女儿同哭。昔时林妹妹与我一床吃,一床睡,彼此相知,而林妹妹总不放心,仍只是哭,才弄了一身病,乃至泪而亡,而他人竟无一相问,坐视如此性灵人儿惨夭。三妹妹远嫁也只是自己掉泪,二姐姐更是受混帐东西蹂躏,悲泣而逝,连尽享富贵的大姐姐,省亲回来都泪眼相见。姐妹一个个都哭着散了。”说及此处,宝玉越发痛哭不已。

警幻暗思道:“果是性情颖慧,倒悟了些。”一面相劝一面递手帕与宝玉擦泪。众仙子叹道:“素闻此人体贴女儿,今日果然。”亦都相劝。

宝玉哭泣渐止,向众仙子道:“女儿柔弱,却乃山川日月之精秀,自当体贴关爱,不似峨冠博带之人,妄谈仕途经济,不知爱情,反而糟蹋。堂堂须眉,竟无一丝关爱怜悯之心,真真浊臭逼人。”

警幻本受宁荣二公之托,规引宝玉,见宝玉如此,必不肯与须眉同流,遂笑道:“依尔之言,男人自是浊臭?”宝玉道:“可不是。”警幻道:“若女儿嫁与男人呢?”宝玉叹道:“哎,只一嫁人,染了男人之气,也就混帐了。”

警幻道:“此言得矣。女儿染男人之气而混帐,安知男子不因染世俗而浊秽?且如甄宝玉,几时不与尔同心,敬爱女孩?然浊人相染渐弃痴情,乃至今日情状。弃精秀而拾浊秽,环境使然,可谓之‘心残’,此不亦可悲。心残者亦当关爱,复全其心。若夫身残现乎形体,易得怜悯;心残隐于内中,谁得扶助?全者,当护其不见污染;残者,则救其重复痊愈,此方谓大爱。”宝玉听了沉思半晌,乃道:“原是我偏了。”

酒终曲毕,警幻道:“久坐烦闷,你等带贵客游赏游赏。”众仙子遂引了宝玉出门,入了花园。园内佳木葱茏,奇花灼灼,清溪泻雪,石磴穿云,自成美景。宝玉随众仙子四处赏玩,欢乐非常。

忽闻一人吟道:“栏杆外滚滚波涛,任千古英雄,挽不住大江东去。”又有一人对曰:“窗户间堂堂日月,尽四时凭眺,几曾见黄鹤西来。”宝玉听了,央求众仙子前去。一仙子道:“也罢。方才声音适从黄鹤楼来,彼楼亦是胜景,不妨游玩一番。”遂一面命人禀告警幻仙姑,一面携了宝玉而去,倏乎已至。

原来那两人是茫茫大士与渺渺真人。众仙子笑道:“二仙竟有如此雅兴。”大士道:“我二人方谈起屈原之迹,眺望长江,有感而作罢了。”众人亦闻屈原,遂留宝玉而西入秭归拜祠。

真人道:“屈原忠君死国,为世所颂,公子慕否?”宝玉冷笑道:“屈原可敬可慕,但只因其‘哀民生之多艰’、‘虽九死其犹未悔’之精神。至于忠君死国之颂,不过禄蠹之伦邀功求禄,献媚君前,而乱世人之言。”二人惊讶不已,问道:“不知能领公子教否?”宝玉道:“仙人差了,我不过戏言而已。但自古君王独爱一国,禄蠹迎合此心,大谈忠君死国,乃有文死谏,武死战,只为一人,而弃天下,生灵涂炭,也漠不关心。若保全贵人享乐,却不关爱百姓,又有何可羡?可羡者惟冯道一人而已。”和尚笑道:“公子之言大不似先前思想。”宝玉亦笑道:“方才闻警幻仙姑之言,略有所悟而已。”

言毕,宝玉凭栏而望。但见满地黄花,秋风劲扫,霜林又醉,红叶翩飞,长江滚滚,落木萧萧。

宝玉素有呆性,见了鱼儿就跟鱼儿说话,见了燕子就跟燕子说话。或自言自语,或长吁短叹。如今见之萧瑟,又回想姐妹离散,如花零鸟散,家景衰颓,似大厦崩倾,不免伤心,流泪悲叹。

方此时,一只雀儿飞来,落于楼前菊花乱啼。宝玉又发了呆性,自思道:“这雀儿必定是菊花开时来过,今见无花空有枝,故也啼哭。但不知明年花再开时,这雀儿可还记得来此与花一会否?”

二仙自坐栏杆歇息,翘首望天际,敞衣迎寒风,怪甚。闻宝玉吁叹,已知其心。二人相视而笑,但听大士吟道:“公子有心长吁叹。”而真人对曰:“花鸟无情自零飞。”言毕自笑。

宝玉忙拭了泪,答道:“二仙差了。花鸟虫鱼上饮苍天雨露,下汲大地营养,得天地精华,自有灵性。但世人不知,但作玩赏,更有甚者,恣意践杀,毫无恻隐之心、关爱之意。”

二仙原只欲劝导宝玉,怎知又引出一番愤慨,而真人遂道:“至于恻隐之心,莫若佛云。昔时大士为救苍鹰爪下蛇,乃割肉相食,可谓至仁至慈矣。”宝玉冷笑道:“仁是仁矣,了则未了。今割肉相食,往后又如何?莫若柳柳州之言‘全其性得矣’。不与相扰,不乱其性,听其自由,顺其自然,看似无为实乃关爱之本,如此才能得行健势坤之效。与民休息。萧规曹随故事,也是遵循此理。禄蠹大夫妄谈经济而扰民,世俗凡人则乱物生长之性,却口称‘关爱’,可见其虚伪。”

二仙听罢大笑道:“自上次一别,竟有如此大悟。”此时众仙子游毕回来,正欲归境。宝玉亦想一同离开。众仙离开却反推宝玉,宝玉身往后倒,口里嚷道:“哎哟!”未知宝玉如何,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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Yuson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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Vita humana est supplicium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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